Michael 是我在交響樂團工作時認識的德國音樂記者
那時候身為國際宣傳
重要任務就是招待外媒
當時接待了Michael 還有另一個荷蘭記者
認真介紹樂團並體驗台灣
身為幾十年的古典音樂節目廣播主持人及專欄作家
Michael 是一個行走古典音樂字典（也有跨到爵士跟一點流行）
但跟別的古典音樂人不同的是
在他面前 我總是可以暢所欲言的跟他討論音樂而不會感到壓力
他總是笑笑的拍拍我 說很喜歡我的觀點
像是廣納百川的大海
永遠都帶著好奇心的看著這世界
我認識他是在疫情爆發前
這四年來，我們常常在whatsapp上閒聊
他總是講著
希望能邀我在他家後院賞著夕陽 小酌一杯 暢談人生及音樂
我也總是說
希望等疫情過後 能去科隆找他一聚
聖誕節 重感情也重儀式感的Michael四年來沒有缺席過
每年都寄給我卡片
有一年竟然一次寄了五張
是他在歐洲搜集的明信片
他寫字非常極簡 也非常潦草
我跟Ｊ兩個人像是在破解密碼的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猜
花了好一會才把五張的內容拼湊出來
此次能去歐洲一趟
一跟Michael說他很興奮的說要來瑞士找我
但一來我從沒去過科隆
二來很想實現我們之前的對話
一了「去他家後院把酒賞夕陽」的心願
於是在家人離開瑞士後
就決定隻身前往科隆
我在出發前兩天才定好旅館
一個車站附近走路十分鐘的小旅館
物美價廉 在鬧中取靜的巷子內
房間是一個優雅小閣樓
我一到旅館 櫃檯的人一看到我
就立刻拿出房卡給我
沒有詢問我名字 也沒有要看我的證件
就這樣刷臉入住
太神奇了
我租了電動滑板車lime （手機裡還有lime app）
以車代步 沿著萊茵河畔
一路觀光 騎到科隆大教堂
雖然老城區石板路不平 騎起來有點抖
但騎乘電動滑板車風馳電掣
在陽光下吹著風
就是有種無法言喻的暢快感
也有一種觀光客獨有的新鮮勁
科隆大教堂是典型的歌德式建築
高聳瘦尖的像是一個巨大的骷顱身軀
直衝雲霄
我在教堂感受神明指示
雖然沒有慧根 收不到訊號
但還是讚嘆著有錢真好 能建出這麼宏偉的建築
下午五點
Michael出現在我的旅館門口
還是那個記憶中高挑清瘦 笑容滿面的臉
“Good to see you!”
再一次交會
從台灣到科隆
兩個宇宙的重疊了
但不覺得很震撼
反而覺得昨天才見
而且也不覺得彼此出現在這裡有任何違和感
我們在旅館旁吃晚飯
吃不到四十分鐘就碰到兩個Michael認識的人
其中一個還是科隆管弦樂團的音樂總監
悠悠哉哉的騎著腳踏車晃過去
感覺整個城市的人Michael都認識一樣 （後來三天更有這個感覺）
晚上他帶我去看一個很特別的歌劇
在魯爾三年展（Ruhr Triennale）上演的《死屋手記》（From the House of the Dead）
這部歌劇由楊納傑克根據杜斯妥也夫斯基原著改編
描寫西伯利亞監獄囚犯的殘酷生活跟每個人的過去
這本書雖是第一人稱小說 但其實也是這位俄國文豪的隱藏式自傳
這個歌劇之所以特別
跟場地有很大的關係
身為盧爾三年展的主場地，
百年紀念廳（Jahrhunderthalle Bochum ）前身是1902年為了工商業展覽所建的大型場館
其中的大廳 長約66公尺 寬20公尺
經過轉型為鼓風機工廠
又經歷了傳統工業的沒落
現今搖身成為重要的文化中心
《死屋手記》巧妙結合這特殊的長方形空間
首先搭建了像是監獄的高聳鐵架圍欄
從地面算起共三層樓
觀眾必須要站著看戲
彷彿置身在監獄內
歌劇分為三個章節
隨著一個章節的結束 觀眾及主角便要向前移動
到長方形的中間
到了最終章則走到長方形的底部
Michael身為記者
大多數音樂或戲劇表演 他都會收到貴賓卷
我就沾了他的光 跟著他一起「享受」監獄VIP第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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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很怕互動式的戲劇
站在演員旁邊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深怕會被拉上台
但好佳在
演員頂多就是匍匐在你腳下 沒有碰觸到你
舞台後方有個交響樂團
音樂很好聽
演員表現很瘋癲
字幕不知道是英文翻譯有點奇怪 還是德文本來就怪
但我跟Michael 還有另外一個記者朋友Nicole 出來討論時三個人還是一頭霧水
對於劇情各自表述
但整體體驗特殊
不枉費我們來回開了三個半小時的車去看
等到回旅館時已經半夜十二點多
洗漱後秒睡
Michael 在隔天有一個早上六點的節目要主持
通常他五點多就會進去準備
因為他住在一個人煙稀少的邊郊 通車要一個多小時
決定借宿在朋友(前天一起去看表演的Nichole)家一晚
睡了三個小時後 他就進電台工作
並約了我跟他弟弟 在他工作結束後 一起吃早餐
弟弟（失憶想不起來叫什麼名字）的工作是開救護車
專門照顧老人 剛結束了夜班
雖然英文不大好 看起來很嚴肅
但一聊到音樂就眉開眼笑
Michael說他們對音樂的品味都很雷同
從小都喜歡馬勒跟華格納
兩個人都學習長號
一談到什麼音樂片段
兄弟二人就會用手做出「空氣長號」吹奏
這一天
我跟著Michael在科隆的街弄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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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在地的人旅行
跟自己觀光真的是兩回事
他帶我去了一個他很喜歡的美術館 Arp museum
面著河畔並依山而建
美國建築師 Richard Meier 將原本廢棄的火車站改建及加建
以霓虹燈照亮的隧道 新舊連接
成為一個古典現代交融 很超現實的一個場域
頂樓常設展蒐藏了精彩的Hans Arp作品
其他策展也豐富的讓人驚喜
從宗教藝術展到超現實現代藝術
從木雕油畫到大型裝置藝術
來到這裡 建築 自然風光 各種風格的藝術都盡收眼底
結束後 還可以去火車站前宴會廳吃甜點
那裡有一個超棒的戶外露台，可以邊享用下午茶
邊欣賞萊茵河、波昂最高峰的七嶺山（Siebengebirge） 還有觀光勝地龍巖山（Siebengebirge）
結束後 我們再次將車子開到船上渡河
前往Michael很欣賞的酒莊Weingut Scheidgen
酒莊沒有噱頭 就是喝酒
站在一個櫃檯前
一位阿姨邊介紹（講德文向Michael介紹） 邊幫我們倒了七八種酒 都是科隆這邊當地的白酒
我也喝不大懂
越喝越暈
只見最後阿姨拿出一張酒單 叨叨跟Michael溝通了一番
最後寫出280歐
讓我一驚 以為這是我們喝了七八杯酒的總價
正想著這真是個奢華的活動
才看到阿姨用推車推出三箱的酒
原來280歐是三箱酒的價錢
剛剛喝那些只是sample
突然又覺得好佛心喔
晚上 Michael帶我回他那方圓幾里只有12戶人住的家
終於見到了他美麗的太太Anna
她有一個讓人一見傾心的笑容
波浪的棕色長髮讓她看起來就像文藝復興時期畫裡的人
他們家有兩間書房
夫妻各一間
Michael的有一台平台鋼琴 也有很好的音響
兩間房都有整面整面的書牆
Michael還有一面很壯觀的CD牆
非常有人文氣息
Anna烤了一個美味的berry pie
我們在院子吃著派
喝著小酒
聊著國內外政治
太陽下山了
就像疫情中的彼此問候的話
希望疫情結束後能去歐洲找他 到他家的院子賞著夕陽 喝酒聊天
原來能實現「I hope」
是一件這麼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坐著夜晚空空的雙層火車
我回到了科隆 回到了我的旅館
如此充實美好的一日
科隆的最後一日早上
Michael邀請我去電台
到錄音室內看他主持節目
他工作的 WDR 西德廣播電台非常有錢
在科隆擁有許多棟大樓
每一棟地理位置都很好
他錄音室的窗一打開
就是科隆大教堂
這是一個好幾個小時的假日廣播節目
民眾可以透過app來點歌或表達任何意見
也可以call in
有點驚訝古典音樂節目在科隆這麼受歡迎
app上的即時留言非常踴躍
Michael都要不停的滾滑鼠滾輪
閱讀電腦螢幕上的每個留言
Michael出神入化的切換on 跟off air讓我很佩服
歌曲快播完 輪到他要講話的前三秒還在跟我哈哈大笑
一秒就切換成播音模式
用著他專業又溫柔的口吻
口若懸河地講著剛剛播放的音樂及下一首的內容
中間我問他
他在科隆算不算是名人
他說聲音應該算
應該有非常多的人都聽過他的聲音
我在那的一個半小時裡
就有幾個人call in進來聊天
雖然講德文我也聽不懂在聊什麼
但可以從他說話跟笑聲來判斷
他喜歡與人聊天
享受著透過工作與人聯繫的過程
這麼多年來藉著聲音陪伴著聽眾
算是很入世
卻又生活在一個這麼人煙稀少之居所
與人之間若即若離的距離
雖然不見面 卻又是很有溫度
很特別
節目錄完後
我跟他及一個電台同事
再去樓下的咖啡廳喝一杯
這三天我不停地跟Michael的朋友們見面聊天
德國人的形貌 老實說我好像拿不準
沒有一個「標準德國人」的樣貌 （Ｊ爸比較有）
但大家都很有幽默感
也都很尊重人 很會聊天
Michael 送我去火車站
幫我買了一個「萊茵河景觀火車」的車票
我們在車站擁抱離別
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
但這幾天的記憶
我想會存放在心裡很久很久
以為要帶著浪漫感傷的優雅回法蘭克福
沒想到接下來所遇到的
應該是我人生目前最痛苦的候車經驗
火車不僅不停地延誤
從+5 變成+15 又變成+35
仿佛是一種悖論 還是什麼量子物理法則
你越等車就越不來
玻璃籠罩的火車站猶如溫室一般 越來越熱
人山人海到踩踏危機油然而生
我真的很擔心會中暑暈過去 再被人踩死
突然我要搭的火車號碼 就消失在告示牌上
然後大批人開始嘆氣 然後移動
我知道又被換月台了
一邊走我一邊跟旁邊的人確認
這時Michael突然打來問我上景觀火車了沒
我便大肆抱怨了一番
還跟他講 車站內吵的要死我什麼都聽不到
而且我完全沒有聽到英文廣播
然後前面的英國人聽到立刻回頭跟我狂點頭
說他也都沒聽到
在一個這麼進步的國家
有這麼難民營的乘車體驗
真的無法理解
千辛萬苦的上了景觀車
經過一陣平靜
火車終於緩緩駛出城市
經過近郊的幾個小城
就出現蜿蜒的萊茵河
西斜的夕陽灑在河上金光閃閃
沿著河有許多中古世紀的城堡
跟可愛的德國傳統小屋
終於一掃剛剛陰霾
給了這趟景觀火車之旅正評
回到法蘭克福
第三度住了機場旅館
這次選了最便宜的 但竟然是三個裡面唯一有浴缸
我泡了久違的澡
吃了旅行剩下的泡麵 配上超市買的朝鮮薊及素的salami (超級奇特組合吧)
有點撐的工作了一下 交完稿入睡
隔天無驚無險的坐上商務艙
躺著回到了寶島台灣
平安結束我近兩個禮拜的歐洲瑞士行
遊記寫到這裡終於結束
兩個月以然悠悠的過去了
現在翻著照片 閉上眼回憶
也都覺得生動有趣
雖然不確定還要不要剪影片
（剪完就明年了吧）
但能寫下這些
想給自己一個愛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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